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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圣是草根出生

第一章 大圣是草根出生 (第2/2页)

大圣身子躺平徐徐枕落床头仰望星空出神,轻薄的灵魂从身窍抽出自动飘向盈盈皎皎的银河,华贵溢彩的流云倒退如松,风云轻便舒适,伸展的魂灵一路向东神驰天河。
  
  大圣心算口念,唇齿翕张,他动动小指头数了五百颗星星后,孙三省移动胖胖的身子带着宵夜慢慢腾腾折返不远的门户。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从迈进破落的门第以后,孙三省低首悬心,粘附在他脊背的尘丝稍显落魄,他单手勉励撑起下巴露出一个憨憨的慈父笑脸准备迎接自己腹内扁扁的儿子。
  
  他伸伸手轻轻推开“咯吱咯吱”响的一对门头,木头造的门楣早已被风沙腐蚀得残缺少角,门面遍布坑坑洼洼的凿刻痕迹。
  
  门缝不重不轻的徒手拨开,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孙三省如同鼻炎发作打了一连串响亮的喷嚏,喷嚏丝少说打了四五个,鼻孔里面怪痒痒的,喷嚏射手不断蓄力发射鼻水,“哎呀!该不会是谁在骂我吧!”
  
  揭开头上的六合帽随意扔在桌边,双手打了打从外面带进来的黄土,口里高兴地唤道:“儿子,老爸带好东西回来了,你赶紧出来吃饭吧!”
  
  简陋寒碜的房间,大圣饿得迷迷糊糊,上下两边的眼皮在打架,他惺忪着睡眼掺起了瞌睡,终于不知不觉趴在衾边睡着了。
  
  “老爸回来了!”大圣睡得浑不知觉,听到老爸开门的声音,他兴高采烈地蹦下床褥,左右脚撒着穿反的拖鞋,屁颠屁颠忙出房迎接,接过老爸手里拎的汤饭盛进碗里,两个人开始埋头苦吃起来。
  
  黑咕噜咚的木靠椅,大圣轻而易举地跳坐上去,倒逆的布鞋顺势滑掉脚掌,大圣一双冰凉的小脚丫露在外面,他自己拿手掌着勺子往口里面喂饭,嘴巴边上粘的都是黏糊糊的碎米粒。
  
  “老爸,我今天又数了一百颗星星!”大圣非常自豪地拍胸脯告诉他老爸,他比昨天多数了一百颗星星。
  
  “儿子,等你哪天把天上的星星数完了,我们俩父子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大圣既是孙三省的软肋,又是他的盾牌,他的眼眶红红的,属于自己的软弱无能如同一枚毒刺深深扎进他底心,不忍儿子跟着他继续造业,他拿起剑矛想方设法给了儿子一个卑微的希望。
  
  “嗯嗯!”孙三省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大圣喂了一口饭,最后卯足劲儿地点了点下巴。
  
  “你是我老来得子,你也别怪你老爸没用,你老爸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本来养活我一个人就困难,可现在又加上了一个你,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你先吃点苦等老爸哪天发迹了,天天三菜一汤晚上给你加餐好不好?”孙三省吃着吃着,眼角湿红一片,大老爷们像一个娘们家哭唧唧的,要是传出去那得多难听,为了不让儿子发现自己的懦弱,孙三省粗糙的掌心强抹了泪花跟鼻涕花。
  
  “我老爸虽然不是一个好人,可他到底还是一个好老爸,有什么好吃会给我先挑,捡到馊饭馊菜一定是我先吃,他喝野菜汤。”大口大口干饭的大圣突然停顿碗筷,两只手掌着碗感概良久。
  
  原来孙三省带回家的剩饭是隔壁不要的,是别人家吃剩下倒进狗盆里喂狗的,他见到有好饭赶紧藏在兜里带回去给儿子吃,结果横遭隔壁女主人的记恨。
  
  那女主人口里骂骂咧咧,狗嘴里说不出一句人话,她大骂孙三省是个不讲脸的。孙三省小偷小摸的行径无益是个惯偷,每日尽捡些人家的剩菜剩汤,隔壁左右几户人家的剩菜剩饭都被他一个人捡高了。
  
  女主人牙尖嘴利,恐小偷变本加厉偷拿自己家的东西,她怒视狗屋前畏首畏尾的懦夫:“给狗吃的,人也能吃吗,我要是你啊,还不如找个地方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天天被街坊邻居瞧不起,我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那女主人吃得好穿得好,说话却是极尽尖酸刻薄。为了填饱爷孙两个的肚皮,孙三省只得抱着冷饭冷菜在一旁赔笑性。他垂容心疲,伈伈睍睍道:“没办法,没钱啊!”
  
  大圣默不作声地扒着半碗馊饭,望着一向坚强的老爸黯然落泪,他懂事地放下手中的碗筷,默默低下头去:“我是我老爸从外面捡回来的,据他后来回忆称,我当时生着大病,原先的人家怕养不活就将我扔在沙地里,我老爸正好路过就将我抱回去抚养,一个男人没结过婚生计都成问题,再加上还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我老爸为了我真的是操碎了心!”
  
  大圣永远记得有一年的冬天,除夕的那一夜,讨厌鬼的丈夫给自家的猴子们发压邀钱,大圣称呼讨厌鬼的的丈夫叫伯,伯的婆娘喊伯伯。小伢们过年都有长辈们把钱,就是大圣没人把,看着站在屋门前东张西望的大圣,伯偷偷塞给大圣两张票子,要他别跟伯伯说,大圣扭头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他爸,孙三省要大圣快点把钱还给伯,伯伯要是知道了会跟伯吵架的,这种小钱他们不能爱。
  
  平平无奇的一个地摊货,微微泛黄的釉彩因为频繁使用褪色得厉害,粗糙烂制的碗面因为一笔带过平添了一圈天青色的线釉,碗口碗底光滑的黄釉经年累月磨损变得粗糙极爱刮手,粗瓷碗因为破碎的童年记忆缺失了一块指甲盖大小锋利的瓷片,大圣害怕伤着舌头于是在另一面心不在焉地咀嚼。
  
  野菜汤将粒粒米饭泡得发涨,筷子头挑起一颗软趴趴的墨绿色大米,筷子无心搅动着流动的水米混合的汤饭,大圣心烦意乱根本没有下嘴的欲望,他小小年纪本不该承受接踵而至来自大人的烦扰。
  
  大圣口里包裹食物正在咀嚼变质的黄泔水,他利用掉漆的筷子小心拨动着浸了黄汤绿水的两粒饭粘子,低垂的眼神倍感困惑烦忧。
  
  大圣一副想吃不想吃的样子,孙三省瞥见儿子不肯乖乖吃饭,他立刻板着黑炭脸脸教训起难得挑食的儿子:“儿子,你不是喜欢吃鸡腿饭吗,咱们以后天天吃鸡腿饭,天天吃顿顿吃,吃到吐为止,你说高兴不高兴?”
  
  “食不言寝不语,老爸这是你说的!”老爸又在裹筋,大圣连忙回敬他一句。
  
  生怕儿子的肚子吃不饱,孙三省把碗里多的饭赶给儿子吃:“好好好,都是我说的,你快吃饭,吃不饱饭就不能长高高,不能长高高,就没有小朋友跟你玩了?”
  
  大圣听后赌气地放下筷子碗:“老爸,你骗人,我肯定会长高高的,也会有小朋友喜欢我的!”
  
  “那最好不过了,省得老爸以后操心!”看着眼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儿子,孙三省仿佛觉得自己这辈子有操不完的心,他扮了一张鬼脸哄儿子开心,然后含着泪吃掉一坨馊饭。
  
  每次吃菜汤拌饭,孙三省都会大笑,不过笑比哭还难看:“好吃啊,简直比人参燕窝还要美味。他吃着饭的同时不忘叮嘱好儿子快点吃饭。“你再不快点吃,老爸可要吃完啦!”孙三省喉头苦涩,他勉为其难一口气喝光胃里发苦的菜汤。
  
  大圣一听是人参燕窝,当即勾起了小馋虫肚子里的好奇心,他咀嚼地咽了咽喉咙管簇拥的口水,他一脸憧憬地询问他那见多识广的老爸:“老爸,你吃过人参燕窝吗,那东西好吃吗,咽得下去吗?”
  
  闻言,孙三省被一长条野菜卡住窄细的喉咙管,一根长长的野菜没有掐尖去尾还留着白色根系,孙三省难受想哭脸色发紫涨红还流出了眼泪,他拼了老命吞下排斥在喉咙口油醋不进的异物,而后食物在强大的压力作用下发生转变顺利滑下食道,孙三省的身心得以舒畅些许。
  
  大圣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幻想着自己能快点长大,早日加入父亲的行列,努力赚钱过生活,未来有一日吃到人参拌饭燕窝做汤的日子。
  
  孙三省在儿子面前牛皮吹破了天际,因为他不能让他儿子晓得他老爹没本事,教他儿子日后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个老父亲,所以他故意扯高音量:“人参燕窝,老爸以前天天吃,吃到吐啊,最后还不是拿来当洗脚水泡脚。这种东西小孩子千万别吃,吃多了容易上火流鼻血,到时候又要花冤枉钱看大夫,划不来!”
  
  在圣火的点燃下,暗室角落的阴影混沌迷浊,家徒四壁透露着狼藉的垃圾,神圣光明的火把淡泊到描写的人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以至于大圣黄干黑瘦的脸面变白变紫,乌鸦张牙舞爪的触手抒情的变翅给予他蓬勃葳蕤。
  
  有一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街上什么人影也没有,孙三省直挺挺地候在赌坊门外,他单薄的肩膀头攒了一层皑皑白雪,而他冻乌的手掌心攥着三枚仅有的铜板。那是他低三下气数日来充当乞丐讨来的赏钱,此刻的他站在雪地里满心欢喜的是等赚了钱回家给儿子买鸡腿吃。
  
  “我今天一定要赢钱,回去给儿子买鸡腿吃!”说罢。孙三省袍袖一扬,正了正头颅顶端的破皮帽,从容而又淡定地走进赌海赌钱。在赌徒们的唆使下,输光了最后一丁点身家,被赌场的打手乱棍打了出来,人死在了外面,一摊血湿红了黄土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你从来也想不到,一顿饱饭没吃过的人,最后因为一个鸡腿弄丢了自己的性命,穷苦人家出身的命运是有多么的悲戚,孙三省是个苦命人,他煎首焦心的一生应该被黄土掩埋结葬!
  
  “人有失意,马有失蹄,我老爸赌输了钱,被赌坊老板一脚踹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大石块上,一不小心摔死了,还是我亲自给他收的尸。我把自己卖了给地主家当牛使才赚够了安葬费,我亲眼看见他下的葬。”幼弱的大圣穿着贫乏的单裤,冻红的小手抱着冻僵的膝盖,靠坐在一堆黄砖头上,风沙迷住哀愁眼眶里的波光点点。
  
  “我老爸下葬的那日,漫天的冥锵纸币飞舞,白发枯槁的毛二爷爷拖着煎熬的病体站在黄土高坡上,他是我除了我老爸外我从小到大最敬重的长辈,我们贫穷的一家受他老人家的恩惠是最多的,只可惜他老人家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药石无灵,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的等待死神的降泽。”遥遥一条路,匆忙到古稀,毛二爷爷吊着一口气儿亲自前来吊唁大圣死去的老父亲。
  
  薄暮冥冥,暴风迅飞,飞沙扬砾,顷刻枯藤昏鸦隐没荒野,再无一处杂草作物相见。
  
  大圣老爸赌命的时候已然折进自己的命,毛二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砸砸黑木拐杖,怒骂大圣他老爸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他渺望黄沙万里,九曲天河,垂怜下感凄凄切切,他悲咽道:“做人不能赌啊,你要是没这个命,就别老想着发横财,你赌运气的时候就已经掉进火坑里去了。”
  
  毛二爷爷心愁万绪,痛心疾首,一口血痰喷了出来,人突然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再也没有一刻醒过来,孙三省的葬礼也是毛二爷爷明年的忌日。
  
  毛二爷爷的一番肺腑之言,宿命下铺天盖地的悲壮,黯然渺茫的沙雾看不见归途,大圣黯然神伤被劝诫打击得彻底,甚至是一跪不起,祭奠完仙逝的父亲,大圣瑟缩着小小的身体藏进石头缝里伤心哭泣。
  
  恍惚神梦,墓地一新,长沙一空,孙三省骑驾仙鹤游荡人间仙野,后面紧跟着驾鹤西去的毛二爷爷,孙三省托鹤一笑,随后消失云端不知所踪。
  
  “我好几次想哭,但是我去世的老爸告诉过我,人可以哭,但绝对不可以当着人家的面哭,要哭也要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放声大哭,这样才没有人看不起你!”大圣站在一堵墙前,胳膊肘子横在墙上,以手遮面嚎啕大哭。
  
  这个埋葬黄土地一生缩影的男人终究是死了,他浩浩荡荡的来,零零星星的去,他布衣韦带葬身贫贱的土野,他飘蓬断梗无根的脊爪浓缩沙壤,漫天卷地的黄金谷彻底结束了他冗长的浑浑噩噩般的气噩。
  
  “啊……”大圣痛失慈父崩溃大哭,哭得是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流。
  
  生是爷娘,死是阎王,先让你生,后让你死,这就是生命随波逐流的常态,也是人类自然死亡的形态。
  
  大圣常说,我这个人生下来命就不好,什么事偏偏都让我给遇到了,我不认命,即便这个命就是我的命,我也不会认命,孙三省不信命却非要跟命运对着干,结果却还是服从老天爷的管理死在了命运的安排下,圈画在自己结局的地点里,万里黄沙做了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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