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蓄发,獬豸 (第1/2页)
大宋靖康元年,十一月末,河西大地,北风呼啸,枯草卷折,一片天寒地冻景象。
自从留发令颁布之后,留发则留头,剃发则杀头的军命立刻引起各处骚乱震动。
党项男人千百年都刮发结辫,这是游牧狩猎民族固有的发式,并非好看难看,而是为了穿山过林方便,头发不被树枝纠缠牵绊,放牧之时,牛羊跑动,不被羊角牛角挑住勾上。
其实无论党项,还是契丹,亦或女真,都留着这么一副相类发型,是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惯所致,并非故意剃成这种样子,以丑当美,至少女人们都还和汉人差不多的发式。
但是这么多年习惯下来,赵柽现在不许再刮发剃发,自然就掀起轩然大波,千百年都一直保持的事情,突然就被改变,许多人从心底是难以接受的。
至于说能不能做到,这个其实倒能,但能做到和能接受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能做到是因为党项人没有那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维想法,也就是说对头发这东西,心中没什么象征和仪式之类观念,无谓重不重要。
再就是如今不比几百上千年前,党项眼下打猎渐少,多放牧种田为生,贺兰山原本是大猎场,但西夏建国之后,贺兰山上许多地方不许寻常百姓踏足,想要打猎,多要往北面草原而去,而草原上又哪里有树枝勾刮发髻。
尤其李乾顺这一朝,汉学鼎盛,广播儒家文明,下面民间还差些,但是贵族之中却十分流行,知道汉人对发肤的重视,那么既然投降了,叫留头发便留就是,他们又不用操劳营生,留与刮剃,又有何两样?
真正的反抗则来自于民间,这却颇具讽刺意味了,掌权的官人老爷们不去反抗,只因投降了,要保命继续做官,本身也不在乎发式,什么党项传习统统滚去脑后,一纸令下,就顺从了。
而民间百姓本在大势碾压之下能生活吃口饱饭就好,至于这时的反抗,与官人们背道而驰,实在并非生存所逼,乃是还有一丝爱国之情,拳拳之心,对族群千百年的传统被更改所表达的忿怒。
哪怕对头发不在乎,此刻剃不剃也不大影响生活,但就是愤怒,觉得叫人动了根!
正所谓: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赵柽在秦王宫内看到四处动乱的报告,不由微微一笑。
大乱才能大治,何谓大乱?从下至上!
眼前这乱的还不够啊!想要大同,想要融合,有些代价是必须得付出的,光蓄发可不够,光学些汉地皮毛可不够。
对付这种乱事,于如今他的实力来说,不过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根手指就能轻易镇压。
但他本来就不想那么去做,否则也没必要搞什么留发则留头,剃发则杀头了,直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是。
想加速融合,就得用非常手段,不能直接生硬镇压,要乱起来,要斗起来,要消耗起来。
赵柽直接下令,封元果为秦王宫长史,总督这蓄发之事。
西夏原本官制仿唐,年号都还不要脸的用过贞观,元果自然了解长史为何官职,这可是大官啊。
秦王宫长史?是不是代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元果立刻就飘了,恨不得马上就回怀州祭祖,看看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
随后赵柽又封了十一都执事,归元果辖理,分管十一监军司蓄发之事,本来是要封十二个,不过最远的西平军司还没有归服过来,所以只封了十一个。
这十一个全都是党项人,都是兴州城破时投降过来的朝堂官员,有原本官位就高者,也有大宗大族出身者,还有的直接就是宗室子弟。
这是他自占据兴州,宣布西夏灭国后启用的第一批党项官员,予以实权,派出做事,令其他虽然投降,却没有实际职务的降官艳羡不已。
本来现在河西全境都处在军管之下,并没有党项人任官,无论政民,都是军队管理,这十一个人被提拔上来,立刻在党项降臣圈子里引起轰动。
蓄发之事,此刻已经被抬到国本之上,因为任谁现在都可以看出,赵柽是想要融合几族,统为大汉,这种要事居然让他们这些人出头办理,可见是想大批任用党项官员的前兆。
这是重差,所有人都知道,说不得就要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这个差事权柄极大,而且对于立威培望极有裨益,人人都是眼红不已。
虽然到时杀的都是自己族人,但这些党项降臣没一个在乎,没有身份地位的族人,寻常的草民百姓,那又与猪狗何异?
没有降臣把这当成一回事,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尽早也接到一份差事,封个差遣,拥有实际权利,只有越早拥有权利,走到台前,才能在将来爬得更高。
所谓成名须趁早,掌权也同样如此,拿大宋为例,在早期培养挖掘“神童”的时代,那些出名的神童都入朝极早,有的十五六岁就为官,连续几朝的宰辅副宰里面多是神童出身。
降臣们虽然是党项人,但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都明白,什么大器晚成全是扯淡,分明是大器免成才对。
于是个个开始挖门盗洞,想方设法走秦王宫的关系,希望下次有了位置第一个补上缺,不像此番这样毫无准备。
而这走关系却并非好走,关系关系,就是有熟人从中引荐搭桥。
而和秦王宫密切而又党项出身的人很少,众所周知的几个,比如投降也算较早的李昌硕,就算能够和秦王搭上话,自家们也认得,却当下在军中做事,此刻也不在兴州,剩下算来算去,便只有新封的长史元果了。
元果这人众降臣都知道,之前的大夏第一佞臣叛徒,宋军刚踏过边境,第一次攻城盖朱时就投降了,然后又引夏军去盖朱送死,再带宋军去诈卓啰城,可以说卓啰和南军司,就是毁在他的手上。
那时简直人人恨他要死,朝上甚至还有人写诗来骂他,言之千刀万剐不解心头之恨,若不是这元果是元家人,又是镜妃的兄长,就直接杀他父母抵罪了。
但这时,众臣哪里还做如此想法,都是感叹其高瞻远瞩,卓识远见了,不管真假,如今得势,便只有佩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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