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陷落 (第2/2页)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煎熬,他已经知道,他的王朝注定又要崩塌了,他将和他的哥哥路易十六一样丢掉王位。
上帝再一次抛弃了波旁家族,虽然他非常痛心,也非常愤恨,但是他此刻仅剩的理智,让他明白这已经是注定的结果了。
带着沉痛的心情,国王再一次抚摸着身边的孙子,而亨利王子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为了给爷爷安慰,深深地把头埋入到了国王的怀中。
即使特雷维尔公爵早已经锻炼出了铁石心肠,但是看着祖孙两个人抱团取暖的模样,他心里也不禁为之一酸。
毕竟,他也是老人,也有孙儿,他能够理解老年人那种舐犊情深的心情。
“这个孩子,多么可爱啊……”国王突然叹了口气。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应该经历我们目前的灾难,这一切应该到头了。”
公爵心里骤然一惊。
“您是指什么……?”
“该到头了……菲利普。”国王陛下又叹了口气,“这几天以来,我一直都在祈祷上帝,让万能的主拯救我,让那些对王朝依旧抱有忠心的勇士们,冲入巴黎,来到王宫解救我们……可是,我的愿望终究还是被命运无情嘲弄,没有人来搭救我,这也意味着,命运已经将我抛弃。”
接着,国王快速地扫了公爵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似乎又已经认命了,“为了拖延时间,为了打击奥尔良家族的野心,我们已经抵抗了足够长的时间了,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的理智告诉我,如果继续再厮杀下去,我们不光要付出更多无辜的生命,亨利也将面对危险,所以我认为,是时候停下来了。”
说什么爱惜子孙,明明就是你自己怕死!特雷维尔公爵在心中怒骂。
此刻他确实怒火万丈。
因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所以他只想着继续坚持下去,多拖一天是一天,然而现在,国王却主动说要放弃……
你的江山,你怎么能够比我先放弃?!
唉,终究还是当年那个王弟,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事到临头总想着逃避,公爵在心里感慨。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撑了这么多天,那他已经算是尽力了,国王直到这个时候才退缩,已经算是表现不错了。
各种想法纷至沓来,公爵一时间突然感觉全身无力,头晕目眩——原本他就已经筋疲力尽,只是靠着意志力强行吊着而已,现在当听到国王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意志也随之消散,所以身体上的疲惫也瞬间压垮了他。
公爵摇摇欲坠,最后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国王,“陛下,我遵从您的一切命令……”
接着,他摇摇晃晃地软倒了下来。
“菲利普!”国王焦急地走到了他身边扶住了他,然后向他保证,“不管怎样,我会保住你的……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会永远感恩于你的忠诚。”
去你的……公爵在心里悄然一骂,然后以欣慰的笑容昏睡了过去。
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他就是波拿巴家族非公开的第一功臣;如果他失败了,那一切努力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徒然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但既然他现在在扮演忠臣,所以,王室的感激也不失为一种资源。
希望这一切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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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宫之外,有一群人同样在煎熬着,而他们似乎终于看到了曙光。
当看到王宫使者打着白旗前来拜见的时候,奥尔良公爵和他身边的亲信们,都发出了激烈而疲惫的欢呼。
漫长的煎熬似乎终于就要结束了。
“阁下,趁国王投降,赶紧把他全家都控制起来吧!”高丹连忙向自己的恩主进言。
然而,公爵却面色凝重,他凝视着不远处的王宫,陷入到了纠结的沉思当中。
“我这个家族,能当两次弑君犯吗?”接着,奥尔良公爵面色凝重地反问高丹。
高丹顿时愣住了,他知道,对于公爵来说,还有一重难以启齿的禁忌往事——那就是他的父亲,上一代的奥尔良公爵。
这位公爵为了动摇王室权威,在大革命之前就一直鼓吹启蒙思想,煽动革命狂热,而大革命爆发之后,他更是如鱼得水,把自己改名为菲利普-平等,以示和自己的王室血统划清界限。
1793年,为了迎合当时狂热的革命气氛,或者说,为了明哲保身,避免自己也成为恐怖屠杀的目标,奥尔良公爵选择了在路易十六的死刑判决当中投了赞成票,而这一票也成为了奥尔良家族在贵族们心中永恒的污点,当年那些投票赞同死刑的国民议会议员们被称作“弑君犯”,而奥尔良公爵在他们心目中尤为恶劣。
毕竟,在贵族们看来,大革命是泥腿子造反,用断头台来残杀贵族们,属于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虽然残酷,但毕竟有一些“合理性”存在;但是奥尔良公爵是皇亲显贵,可谓是世受国恩,几代人都蒙受王家的恩宠,结果却为了一己私利,跑去和泥腿子们“同流合污”,甚至犯下了弑君大罪,属实不可容忍。
奥尔良公爵虽然积极地表现出倾向于革命的一面,但是所有人都没有遗忘他的显贵出身,他再怎么努力也还是两面不讨好,最后被罗伯斯庇尔当成“革命叛徒”送上了断头台,也就比路易十六晚了十个月而已。
正因为知道这一段往事,所以高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自己的恩主。
还没有等他开口,奥尔良公爵就已经苦笑着说了下去。“在被革命政府逮捕之前,我的父亲就已经预感大事不妙了,他知道自己逃不走,于是暗中嘱托我逃离法国,结果就在我逃离的同时他就被逮捕了……然后就死在断头台上,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告诉我一个真理——我永远不可能是个革命者。”
高丹默默点了点头,“但您可以是法兰西的修复者。”
“是的,修复者……或者是平衡者,又或者可能是一无所有者。”公爵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抖擞起了精神,“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让我们先去看看国王到底在想什么吧。”